故事原案:上海烛龙 某树 小说执笔:逐风 某树
——第一段——
盘古死后,那场雨足足下了一万年。
钟鼓已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,化做额前长着珊瑚双角的少年,静静站在不周山之巅。他在雨中想过无数可能,或许烛龙本不必沉睡——那次开山耗去了父亲太多的力量。
亦或许某天父亲还会再睁开眼,这世界已不再是当初铭刻在它脑海里的样子。
所谓愿望,大抵是无穷尽的岁月已逝去,充满未知的时光还很漫长。
钟鼓朗声长啸,阴云终于退散,雨停了。
云中现出金色的光柱,鸿蒙时代终结。
壮丽山河,锦绣神州,即将是那对兄弟铺开烽烟的画卷,以剑蘸着神魔的血,写就的新世界。
——第二段——
蚩尤起身问:“还有多久?”
襄垣埋头专心地在剑身上加入纹饰:“这些是血槽,最后一道工序了。”
襄垣有些不安,看出了蚩尤想离开,此刻蚩尤的心思全然不在剑上。
蚩尤站着想了一会儿,正要离开时,襄垣又道:“你要去哪里?剑马上就好了,把它带走。”
蚩尤道:“比你铸的刀更锋利?”
襄垣说:“当然,它的威力无与伦比!”说着埋头认真纹上最后的血槽。
蚩尤的眼光落在襄垣的脖颈上,先前未曾发现,此刻襄垣躬身的姿势令他颈间那金色的火焰烫痕显露于蚩尤眼底。
“这是什么?”蚩尤蹙眉问,并伸指去触,“襄垣,你后颈怎么了?”
襄垣雷殛般坐直身子,不自然地扯紧衣领,将兽裘裹得更严实,淡淡道:“没什么。”
“什么人给你留下的烙印?!哪个部落?”
“不是你想的这样……”
“你被当成奴隶过?!”
“不是奴隶!这跟你没关系!”
蚩尤勃然大怒,揪着襄垣的衣领把他提起来:“我的弟弟被人在脖子上烙了个奴隶的印迹!这跟我没关系?!让我看看!把衣服脱了!是什么地方的人?!”
襄垣料不到蚩尤发这么大的火,用力把他推搡开去:“那是一条龙……哥哥,你,蚩尤!放手!”
蚩尤粗暴地捏着襄垣肩膀,强行把他的后领扯开,气喘吁吁如一头发怒的野兽。襄垣只觉刹那间脖颈一阵凉意。
两兄弟面对面,挨得极近,襄垣将手中剑尖抵在蚩尤的锁骨中央。
“退后。”襄垣威胁道,“否则我的剑完工后,第一个杀的就是你。”
蚩尤松手,襄垣道:“回去问陵梓,他会告诉你前因后果,现在,你想去哪里就滚,别打扰我铸剑。”
蚩尤把襄垣推开,似乎动了真火,冷冷道:“你令我蒙羞。”
襄垣没有任何回应,转身坐下,看也不看蚩尤,继续那把剑最后的工序。
——第三段——
眼前的长流河已化做耀目的银色白练,数以亿计的银鳐鱼跃出水面,在深夜中划出一道道银色弧光,再度入水。
二人怔怔地看着鱼群迁徙。那光芒映亮了整个夜空,水流哗哗作响,令人犹如进入了瑰丽的仙境。
足足半刻钟后,一切才重归于寂,耀目的银光转瞬即逝,接踵而来的是漫长久远的黑暗。
黑暗里,又有什么带着全身流转的蓝光浮出水面,在星空下发出声响。
“鱼妇。”蚩尤道,“见过吗?”
襄垣缓缓摇头:“第一次见,你从来不带我去打猎。”
那是一只足有三人高的巨大怪鱼,头顶长着一只眼珠,人头,鱼身。她将满布背脊的鳍尽数张开,于河面上载浮载沉,仿佛一叶天然筏子。
婉转凄美的歌声缭绕在夜空下,尖锐却不刺耳,犹如一线细丝于天际中被扯得无限绵长,若隐若现地在风里飘荡。
过了许久,另一只鱼妇出水。新一波银鳐群顺流而来,照亮了她们身周的水面,托着彼此缓缓靠近。
她们的声音越来越高,缭绕于天际。
襄垣道:“为什么娶她?”
蚩尤微有点迷惑:“你也觉得她不错,不是吗?”
襄垣没有回答。
蚩尤缓缓道:“她教给我很多东西,在她心里,有许多想法是安邑人没有的,甚至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。”
襄垣说:“但你欺骗了她,没有对她说实话。”
蚩尤不以为然道:“只要我不说,一切对她而言就从未发生过。”
襄垣摇头:“你最开始不是这么想的。”
蚩尤欣然点头,而后道:“我只是想看看她会做点什么,实在不行,就把她杀了,但她的一些话吸引了我。拿着吧,她现在已经愿意把铸魂石交给你了。”
襄垣接过铸魂石:“她的一些话……譬如呢?”
“譬如,”蚩尤若有所思道,“你刚刚看到的这些,和鱼妇唱的歌。”
襄垣眉毛一扬:“按你从前的想法,现在应当回去召集族人,将这两只鱼妇杀了,挖出她们的眼睛,当做新婚之夜的礼物。”
“是的。”蚩尤笑了起来,“现在忽然觉得,这么听她们唱歌也不错。”
两只鱼妇在银光下缓缓靠近,彼此的声线纠为一股,和着长流河的潮汐起伏共振,那是直入所有人灵魂最深处的共鸣,犹如漫漫冰河破冻,静夜万千花开,繁星西落与晨曦破晓时的第一缕光缠绕于一处。
最终所有的银光都逝去了,她们沉入河底。
“断生呢?”蚩尤说道。
“正准备动工。”襄垣答,“办法已经有了,需要尝试。”
“襄垣,别把时间全花在你的剑上,比起这玩意儿,哥哥更宁愿你过得快活。”